小汤丸

未定女海王来咯

无光之境(第二章)【SKAM同人/Evak】2000 Feet Under The Sea

前情提要:

 

Isak接到了一个杀人案件辩护委托,嫌疑人Even是他十年前的旧识,然而Even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们的过往。现在Isak要从头开始,找回案件的真相,以及他和Even之间尘封的回忆。

 第一章链接


特别说明:

1、文中对疾病症状、诊疗手段和药物效能有一定虚构。
2、文中对司法机构、法律程序、庭审、辩论、刑侦过程等参考了游戏和影视作品,并且有较多虚构。
3、悬疑类故事的开头难免铺垫比较多,细节也比较多,还请耐心观看。我一如既往的风格是:越往后越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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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026年10月22日 傍晚 丽笙酒店28楼客房

 

如果不是为了案件调查,Isak今生都不会想再回到这个地方。这特么简直是个绝佳的讽刺——Even会在他曾经留给Isak幸福、希翼、绝望和羞耻的同一个地点,举行和另一个人的婚前庆礼。

 

这是Even暂居的地方,也是他被捕之处——一间超豪华的顶级套房。就Isak所知,Even有个颇为殷实的家庭。Naesheim家族公司从事远洋捕捞生意,巅峰时期挪威每年所出口的三文鱼会有三分之一是他们的贡献。当年Isak就很喜欢听Even给他讲跟海有关的故事,关于行踪鬼魅的鱼群,关于惊心动魄的风雨,深邃的海洋总是在人们最熟悉又最未知,最亲切也最恐惧的幻想里占据一席之地。

 

 

“你知道吗?2000英尺以下的海底,就不再有一丝光线。”

 

Isak躺在Even的臂弯里,仰视他。他其实并不在乎Even说了什么,只是看着他星辰般的眼睛,听着他悦耳的声音,他就已经像是一叶摇荡在海面上的小船一样,晕眩而迷醉。

 

“所以呢?”

 

“所以那里的生物都不再有眼睛。”Even用如此温柔的目光凝视他,环抱他的手同时在轻拂他的肩膀和头发。“而且它们都长得很丑,估计因为没有其他生物看得到。我小时候有一次去捕捞船上玩,看到他们从深海打上来的东西,吓得连续几天做噩梦。后来它们就成了我画图里的恶灵原型。”

 

“这么可怕?那你说它们的祖先在进化的时候为什么选择去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

 

“许它们也不想选择这样,但是生存在那里是它们唯一的出路。这就是命运。”

 

“命运总是捉弄所有人吗?”

 

“也不完全是。”Even说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比如命运就让我遇到了你。我本来以为转学完全是个糟糕的结果,但是不来这里我就无法遇见你,所以我觉得它偶尔也做些好事。”

 

Isak羞涩地笑了,他鼓起勇气凑上去亲吻Even,因为他终于被允许。他们就这样躺在Isak合租房间的床上度过了整个慵懒的一天,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想,就只是拥抱着彼此,时而交谈,时而亲吻,体会世间最悠闲的幸福。

 

 

如果时间能停止在那一刻多好。

 

每次看到大海Isak都会想起Even,想起他那和海洋一样深邃的,闪烁着整个宇宙星辰的蓝眼睛。他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无法永恒地拥有美好的东西,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太贪恋那些遥不可及的幸福。但是当他失去Even的时候,他差点为自己会永远表面完整而内心残缺,只能用余生去一点一点捡拾满地碎片。

 

好在,生活既比想象的精彩也比期望的平淡。时间的魔法帮助每一个人学会了淡忘。他的伤口最终得以愈合,生命力重新注入身体,生活再次步回正轨。他完成学业,成为律师,拥有不错的前途。他时而呼朋引伴,时而春宵一度,过得也不算太孤单。只是他始终没有再对任何人感觉到与那时同样的心动。他后来偶然在新闻里听到Naesheim家族企业撤出挪威的业务转战北美的消息,他忽然意识到即使不是那天,他和Even可能迟早也是以分离收场。毕竟他们本来就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他慢慢原谅了Even。

 

从如今的情况看来,Even在美国应该过得不错。这个奢华的酒店套房和Sonja手上巨大的钻戒,似乎都昭示着他的家族仍然享有昔日的繁荣。Isak和Jonas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大概猜得到昨夜是个多么疯狂的派对——偌大的客厅一片荒唐后的狼藉。倒伏的酒瓶,散落的彩带纸屑,凌乱的桌椅沙发上还搭着脱衣舞女留下来的饰品。空气中残留着酒精,香水和烟草的味道,仿佛还能听得到昨晚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男人们带着醉意的呼喊。

 

Isak有点无法相信——在他的记忆中Even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这种纸醉金迷生活的人。他见到过的Even最欢脱的时刻也不过就是在Eva的生日派对上边唱歌边跳舞。这也是Isak为什么曾经幻想他和Even可以一直走下去——他们对生活的期许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不同。有点奇怪的是,患有躁郁症的Even理论上应该在持续的服药,那么他为什么会允许自己饮酒和吸烟?

 

“请问,”Isak开口询问现场的勘察警员,“Even Bech Naesheim被拘留时是什么状况?”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穿着衣服沉在浴缸里,旁边是空的镇定剂的药瓶,如果不是我们把他从那里面捞出来的话,水已经快没过他的鼻子了。”警员说,“你知道这通常意味着什么吗?”

 

“你们认为他是畏罪自杀?”Isak猜得到警察的意思。

 

“对我们来说太常见了。而且我相信酒店的视频监控会证实他的行踪和案发时间高度吻合。”警察向他耸耸肩,估计是提醒他别再费太大力气。

 

Isak确认了一下Even被警察发现时所在的浴缸,它带有按摩和自动保温功能,怪不得睡在里面并不会冻醒。他在气泡涌动的缸底发现了Even的手机。浸泡了差不多一天,估计要获取里面的信息需要很多时间。他把它捡入证物袋并登记了一下。他还在Even的床头拿到一个便携药盒,里面装着两种不同样子的药片,但都没有标记。他将它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在离开这个客房之前,Isak向背后最后看了一眼。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他可以看到笼罩整个城市上空的夜幕。十年前,他也曾经从差不多的角度看过这样的奥斯陆——只是那个时候光线更亮一点,他从观光电梯里看向窗外,心跳和视角一样在持续地上升;那一刻他的内心又紧张又期待,不停地舔自己的嘴唇。那是他内心的期望最盈满的时刻,也是所有关于幸福的幻想终止的一天。

 

 

Isak离开了丽笙酒店。他希望自己可以不用再回来这个地方。

 

 

 

10月23日 

 

“下面是关于昨日凌晨在奥斯陆市区发生的杀人纵火案件的后续报道:警方发言人称调查已经取得一定进展,并拘留了相关嫌疑人,相信不久之后检察官将正式提起公诉……”

 

早晨7:00,Isak边看新闻边咀嚼撒了豆蔻的芝士吐司。奥斯陆的生活大多数时间缓慢而平静,这起案件目前成为了全民关注的焦点。电视画面上,记者反而是最先到达现场的,那时候火苗已经从阳台上窜出,消防车的声音正由远及近的传来。镜头扫过了围观的人群,在一片由火光映照的黑夜中,人们仿佛既好奇且兴奋,又恐慌而凄惶。Adam在维持着群众秩序,他也是后来答复记者的警方发言人。

 

Isak一早先去办理Even的精神状态鉴定手续。Even将由警察直接送到专门机构进行检查。他签好同意书后,决定花几分钟时间再去和Even见上一面。

 

“嗨。”Isak坐在会谈桌前,微笑地看着Even走进会面室。Even已经换上了这里统一的橘黄色服装——他居然穿这种衣服也仍然好看——同时,他的表情显得疲惫而消沉,仿佛坐在那里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对Isak的和蔼态度毫无反应。Isak猜测Even可能正在进入抑郁期——昨天回家后他几乎花了整个晚上查阅资料,把“躁郁症”相关的信息翻了个底朝天。他想要知道过去的十年里Even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他想要知道未来Even还将面对哪些遭遇。他如饥似渴地想要弥补他在Even身上缺失的十年。

 

“Even,如果你现在不想说话,没关系,我知道你现在感觉很累。我不会问什么,你只要听我解释就好。”Isak用舒缓的语速,一字一句,诚恳地对Even说,“你知道稍后警官会送你去做精神状态的诊断,对吧?”

 

Even果然没有说话,只是用几乎细微到看不见的动作点点头。这个回应Isak终于感到稍稍放下了心。他知道Even现在的处境和状态都很糟糕,他只想尽自己一切的努力让他感到舒适一点。

 

“诊断过程会需要你做些配合,但是结果出来得越早对你申请保释越有利。所以,为了能早点帮你离开这个地方,我想拜托你稍微坚持一下,你愿意这样做吗?”

 

Even点点头。

 

“如果过程中有任何事情,让你担心,难忍,或者感觉不对劲,我可以随时接受你的求助和联系。我的号码就在这儿,而且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Isak说。其实他可以不必这样做,可他还是做了。因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委托人"。这是Even。即使是不再记得他的Even。

 

Even点点头,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他的表情还是没有波澜,但是目光已经变得柔软。

 

“那,接下来的时间就先安静的休息一会儿,估计9点钟警官会带你出发,可以吗?这是他们的工作,所以也给他们一些理解,谢谢你。”

 

Even最后一次向Isak点头示意的时候,稍微动了动他的嘴角,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被警官带了回去。Isak离开拘留所,开车兜上Jonas,火速赶往了今天最重要的地点——案发现场。

 

 ***

 

 

他们在Mikael寓所的楼下泊好车,正准备走进去时,背后有声音拦住了他们的脚步:“嘿,现在这栋公寓封锁调查,无关人员不得随便进入。”

 

他们回头一看,一位金色短平头发的年轻男士正走过来;看到他们后,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暧昧,并在Isak身上扫来扫去。

 

“我们是受当事人委托的律师,有权参与现场查勘。”Jonas出示了证件。

 

“嗨~我是Eskild,这栋公寓的管理员。小可爱你的名字是?”他完全不理会Jonas,直冲Isak而来。

 

Jonas和Isak一脸黑线。

 

“我是Jonas,”Jonas上前一步说,“请问你是否了解和案件有关的情况?如果可以告知一二,我们将感谢不尽。”

 

“啊哈,没错,警察刚从我这里获取了不少信息呢。如果给我你的电话号码,说不定我也会愿意告诉你。”Eskild回答Jonas,却一直暧昧地盯着Isak,盯到他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我们暂时只对案件有兴趣,很抱歉。”Jonas又一次挺身而出。

 

“啧,我的Gaydar一向很准的。不过我也不会强迫你啦。”Eskild倒也很爽快地说:“你们找对人了,我就是警方将会传唤的目击证人。”

 

这下Isak和Jonas都凝神屏息地看着Eskild。

 

“看我做什么?我的证词都会在法庭上提供的,那个帅帅的警察特别嘱咐我不要到处泄露。”Eskild一脸无辜地说。

 

“案发当时你也在现场吗?向我透露一点信息吧,拜托了。”Isak决定厚着脸皮利用一下Eskild对他的兴趣,用水汪汪的眼睛向他乞求。

 

“Hmmmm……我真是无法拒绝可爱的你。好吧,我不在案发现场,不过我看到的事情也是很关键的。”Eslikd说:“——就在起火之前,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个人来到这里,但只有一个人离开。”

 

Isak和Jonas对视了一眼。

 

“请问我们能去你看到他们的位置确认一下吗?”

 

“啊哈,才认识没几分钟,你就要进我的房间了?~没关系,来吧。”Eskild把他们领进了他位于一楼的住处。Isak仔细观察了这个房子的摆设和构造,拍了些照片,在Eskild能看到所有人进出公寓门口的窗前张望了一下。去看时间时,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点。但是这必须和Eskild的证词相结合才能判断,而Eskild似乎神秘兮兮地仍然不肯开口。

 

“那么有什么新线索还请联系我们,谢谢你!”

 

他们感谢并告别了Eskild,移步上楼;到达三楼走廊时,远远地就看到了那道门口拉起的警戒线。

 

 

 

这就是案发地点。Mikael生前的居所。也是他生命终结的地方。

 

客厅四处一片焦黑,屋子里消防龙头冲刷的水渍还没有完全干透,地面一片混乱。纵火案件总是最难侦查的,因为所有的证据都几乎被火焰和水枪被破坏殆尽。

 

客厅地面能明显看出尸体原本所在的位置——它覆盖的地面没有烧痕,旁边也画了一圈白线。Isak蹲下来观察,发现客厅内火焰的痕迹正是从这附近发散,说明这一带就是起火点。客厅里的摆设几乎毁坏殆尽,但一墙之隔的卧室除了被烟熏之外,并没有着火的痕迹。

 

"拘留通知上怎么说?在现场找到了Even的个人物品是吗?"Isak抬头问。

 

"没错,是在这里发现了他的打火机。定制款,有姓名刻印的那种。"Jonas说,"……但打火机位置不在起火点旁边,而是在阳台上。我估计检方到时候会说是消防队的高压水枪把一切都冲乱了。"

 

Isak点点头,继续移动脚步。这个并不太大的房屋看上去是个典型的单身汉卧室,家具简单,但很多个人物品,略带规律而凌乱地四处堆放着。卧室墙上挂了一些宗教图案的艺术品,书架上还有古兰经。书桌一角上放着一只不知是模型还是实物的长角羚羊的头骨摆件。在这个发生了命案的地方,这只骨架看上去有些诡异而恐怖。Isak之所以留意到它,是发现它扭转而且带着结节的羊角缺少了一侧,让人感觉古怪而残缺。它是从一开始就那样的吗?还是损坏了?Isak拍了几张照片。

 

同时,Isak在卧室的桌上发现放着一些有手写阿拉伯文的纸张,从旁边摊开的古兰经书对比来看,似乎是抄写的经文。他不懂具体内容,但看清了落款是Mikael,还写了时间4 A.M. ,没有日期。凌晨四点?似乎穆斯林的宗教习惯就是在清晨开始礼拜。Isak回忆了一下卷宗,有人报警起火的时间是22日凌晨0:25,十分钟后消防队到达,然后警方也抵达并封锁了火场,完全扑灭火灾的时间是1:15,也几乎是在同时发现室内的尸体,所以Mikael不可能凌晨四点还活着,也就是说这些手抄经文是之前写的。Isak继续翻了一下其他的文件,发现更多同样落款但是压在下面的手抄经文,只能从泛黄的纸张大概判断有些年份已经很久了,而有些是近期的。看来Mikael长久以来都遵守着非常规律的生活习惯。

 

那么,案发当天凌晨,Mikael也应该是提早睡觉,以便凌晨抄经和礼拜。是什么让一个禁酒的穆斯林参加了Even那个充斥着酒精大麻的派对?又是什么让他深夜带着Even回家,又是谁最终让他命丧黄泉?

 

Isak在案发地点观察了一圈,但还没有更好的线索或者结论。他将这些可能有用的线索拍照登记之后,决定尽快转向下一个重要的线索集中地——警察局。

 

 

 

 

到达警察局时,尸体已经解剖完毕,Isak索要了验尸记录。那份文件上打印了Mikael的ID照片——这是Isak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唇红齿白,眼神清澈;微长的深色头发,略带纯真的表情。

 

然而这个漂亮的年轻人生命停止在了28岁。

 

“死者被发现时趴在地面上,死因是颈动脉破裂,失血过多。口腔和呼吸道内没有烟尘颗粒。也就是说,起火的时候他已经死去了。”Jonas看着报告说,“尸体颈部有一道利落的刀伤,这个伤口和尸体附近发现的匕首吻合。那把匕首已经被认定为凶器,在痕迹检验科处理了,”

 

“凶器的归属可以确定吗?”凶器是外人带来的,还是在案发地直接取用的,影响重大。Isak回忆了一下Mikael的房间。

 

“还没有办法确定。不过被火烧过之后,刀子变形有些严重,估计也很难提取到什么痕迹了。”

 

“死亡时间呢?火灾肯定也破坏了体温和尸僵。”Isak问道。

 

“没错,尸僵、肝温都被火焰的温度干扰了,由于大量失血,尸斑也没有形成,警察也只能根据最后目击者证词和火灾报警时间推定是11:30-00:25之间。”Jonas翻着法医报告说。“我还拿到了Even被捕时候的血液检测报告,他当天中午被捕时体内的酒精浓度都还有0.12,估计案发时醉得更厉害。”

 

Isak沉吟道:“以一般家庭室内这样的环境来说,从火苗引燃到被室外的人发现明火并报警,估计只需要5到10分钟。消防局接到报警的时间是0:25分,那么纵火时间会是在0:15-0:20之间。只要能证明Even在这之前已经离开了Mikael家,就能证明他的纵火嫌疑不成立。如果没有纵火,他的杀人嫌疑也基本等于洗清一大半。”

 

“没错,但这也是最难的一点。”Jonas说。"如果是杀人逃离之后隔了很久才纵火呢?我是说,假如警方说用了什么延时装置让火灾扩大的时间从5分钟延长到半小时之类的,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

 

“这一点我倒不太担心。”Isak颇有把握地说,“如果他们真的敢在庭审上提这一点的话,倒是对我们有利!”

 

“对了,说到Even离开案发地之后,不是在路上丢了钱包吗?我去追查一下,也许有线索。"Jonas提议道。

 

"好,那我去找警察谈谈。"Isak拍了拍Jonas的肩膀,两人分头行动。

 

 

 

 

Isak去治安官办公室拜访了Adam。寒暄几句之后,Isak阐明了来意。

 

“请给我一些可以公开的线索,拜托了。我知道你和Even也是旧识,我们都想帮帮他。”Isak向Adam祈求道。

 

Adam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才回答:“我们当年都是在Bakka读书的死党,直到Even在最后一年一声不吭地转学去了Nissen,和我们断绝了联系。”

 

“Mikael也是他的朋友之一吗?”

 

“他们两个当年是特别好的朋友。”Adam说,“好到……可能有点超出朋友边界——你懂?我们曾经猜测Even的转学是不是就和这个有关,但我们没机会,也没立场问了。”

 

Isak吞咽了一下,觉得喉间有点苦涩。

 

我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

 

Even当年在他耳边呢喃说,他是他的唯一。如今他却第一次从他昔日好友的口中得知,Even在他之前喜欢过别的男孩?……Isak不愿意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那么……除了Even的打火机,还有什么证据指向他有作案嫌疑吗?”他勉强地问出下一个问题。

 

“我们有两个目击证人。一个是公寓管理员Eskild,估计你们见过了。”Adam的手指挠了一下额头。Isak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动作——这是略带无奈和羞涩的姿势。看来Eskild口中那个“帅帅的警察”可能就是指Adam,同时显然……Adam也收到了Eskild的骚扰。

 

“另一个是?”

 

“Yousef Acar。他为他组织的单身派对。”

 

 

 

 

Isak几乎不敢相信证人Yousef就是他认识的那个Yousef。毕竟当年他和Sana是同窗密友的时候,Yousef还是Sana的意中人,一个性情温和,行为保守的穆斯林,完全无法和这个专门组织醉生梦死的派对为生的家伙联系起来。

 

"我不是穆斯林,早就不是了。"Yousef在电话里开门见山地回答了Isak的疑问,"我组织的活动,选派的服务人员都是合法的,但是我无法控制所有客人的行为,就这样。"

 

"但是Mikael是那种虔诚的信徒,对吧?为什么他会来这种场合?"

 

"Even其实邀请了我们当年的一群死党。"Yousef说,“但是他特别要求一定要Mikael也到场。他当时似乎说过些忘不了他之类的话。”

 

Isak真的不想再听人反复证实Even和Mikael之间的特别感情了。他已经感觉到胸口刺痛。他觉得自己本来如同止水般的心在见到Even之后曾经翻起短暂的波澜,但是此刻整个水潭都一次次被残酷的抽干。

 

"我观察Mikael当时没有喝酒。"Yousef继续说道。“但Even真的喝了不少。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两个时,Even几乎是挂在Mikael肩膀上,还是我帮他们叫车离开的。本来警察不允许我透露细节,但是我相信你,也相信他。我会尽我所知的告诉你。"

 

 

 到傍晚时,Isak亲自去诊断机构取回了Even正处于躁郁症发病阶段的鉴定结果,可惜今天应该来不及交去法官那里了。于是他回到拘留所想要探望应该已经做完鉴定回来的Even,却被告知他此时正在昏睡。没看到Even的Isak感到失落。他暗暗希望他这一天不会太难过,虽然可能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他心中所担忧的。同时,他内心有个声音也在骂自己傻瓜。

 

你为什么还这么在乎他?你从来都不是Even的唯一,他欺骗了你,还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你。不要生出那么多无谓的情绪。

 

但是也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对他说:

 

你不能忽视自己内心的感受。不管是因为当年也好,现在也罢,你仍然在意他。正是因为在意,你才有了必须胜利的决心。

 

 

 

10月24日

 

一大早,Isak就拿了鉴定结果赶去法庭提交保释申请,法官也爽快地开了一张价格为5000万克朗的保释押金单,而Sonja毫不犹豫地付了钱,就把Even从拘留所接回自己家。Isak简直想象得到接下来的新闻媒体又会拿有钱人花钱买自由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又会有一波新的阶级仇恨投射到Even的身上。

 

上午10:30,Sonja位于奥斯陆郊区别墅中的一间卧室。

 

"警官说他昨天从诊所回来就一直昏睡,中间只醒来呕吐几次,还一直在说梦话。"Sonja心疼地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Even,"他以前发病不会反应这么糟糕的,一定是拘留所里的环境差到让他生病了。"

 

"我很同情他的遭遇,也希望尽快帮他洗脱嫌疑。"Isak说。

 

“婚礼只能推迟。我这两天得忙着通知客人、退订宴席之类,不过还是可以抽空照顾他。”Isak不是很了解Sonja,但是他感觉她对Even感情颇深。

 

“你们……认识多久了?”Isak问。

 

“差不多一年。虽然时间不长,但我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会嫁给他。”Sonja说起时,嘴角带着微笑。

 

Isak注意到床头摆着Even和Sonja的合影,能看得出是出自专业摄影师的手笔。Sonja笑得无比灿烂,Even则淡然许多。照片里的Even眼睛直视着Isak,让他有点心神恍惚。

 

他和Even没有拍过这种专门的情侣照,他们只有过一点自拍和录影。

 

那时候Even总是趁Isak不注意的时候就偷偷举起手机镜头拍他,Isak遮掩躲闪几次之后也就听之任之;再后来,Isak也开始在左右无人时配合地在镜头前贴近他的身体,牵他的手,甚至主动亲他的脸颊。他们的自拍照片不是歪歪扭扭就是两个大头,要么就表情古怪糊成一片,但总是满溢快乐。

 

可惜他当时不好意思去索要这些照片,它们就一直都存在Even的手机里直到跟着Even一起消失。Isak曾经有点后悔没有要来一些,这样至少在那些心碎而孤独的夜晚他可以有些东西凭吊这段消逝的感情。可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留下,哪怕一张摆拍的照片。

 

 

Isak摇摇头,眨眨眼睛,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唤回案件上面:“案发当晚你们没在一起?”

 

“当然,那是他的单身派对,事实上回挪威之后我一直住在自己家,而且那天晚上我自己也有个小小的单身派对,在城市另一头。”

 

Isak想起接案当天和Sonja见面时的对话。他继续问:“你之前说他当晚联系过你?请问是什么时候,以及你们都说了什么?”

 

刚才还沉浸在怜爱中的Sonja,动作忽然一滞,表情也开始僵硬。Isak马上感觉事情不对,他看到Sonja的眼睛飘向侧下方,这个问题触发了她的回忆。

 

“没,没什么,他就……跟我道晚安,告诉我玩的开心。”Sonja有点磕绊地说。

 

“真的只有这些?请你务必告诉我真实情况,否则我很难帮他。”Isak认真地追问道。

 

“真的,就是这样……”Sonja说着站了起来,“抱歉我还有事情忙,失陪了。”

 

Sonja一定有情况隐瞒。这样很麻烦,如果当事人都不能把情况和自己说明的话,将来在庭审上他们一定非常被动。

 

就在Isak准备跟上Sonja时,被子里的Even动了动,于是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回到床边,看着正在Even虚软地蜷缩在几乎堆成小山的被子里,只把头部探出来呼吸,有一种Isak从未见到过的脆弱感。

 

Even。他暗金色的头发,挺直的鼻梁,饱满的下巴。他苍白的皮肤和柔软得如同花瓣一样的嘴唇。

 

他看着Even,仍有点不太相信这是真的。在十年之后还能再相遇,还能再离他这么近,又这么远。安静沉寂的卧室里,Isak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了Even散开的头发和让他无比想念的睡脸。

 

Even轻轻吐出一口气息,慢慢睁开眼睛。他发现了正在抚摸他的Isak。Isak赶快收回手,他心跳得飞快,如果Even露出质疑或者厌恶的表情,他可能会永远没有脸面也没有勇气出现在他面前。

 

但Even没有表情,只是移开了视线。

 

“呃,我只是,在这儿等着——关于案情,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聊聊,如果不想的话,我可以回去。”Isak舔了一下嘴唇,结结巴巴地说。

 

“……我现在不太想谈。”Even声音微弱地说。

 

“那,我就明天再来。”Isak站起身来,“好好休息,Even。”

 

然而在他打开门之前,他又听到Even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就不问了?”Even似乎不太相信地问他。

 

“你说了你现在不太想谈。”Isak说,“我可以明天再来。”

 

“如果我明天还是不想呢?”

 

“那我就后天再来。”

 

“……你为什么退让。”Even恹恹地说,“现在不是该搬出那一套‘我都是为了你好’之类的说辞,劝我开始交代吗?”

 

“不,”Isak说着走回了Even床边,重新坐下。“你昨天做了很多努力,已经很棒。现在可以放心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只要你是无辜的,所有的证据链都会指向这一点。我不需要强迫你说什么才能找出真相。”

 

“你真的不打算说服我?”Even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般地问。

 

“我不会强求你做任何事。”这是Isak发自内心的话。

 

“因为我是你的客户。”Even又垂下了视线。“我付钱给你。所以得到这个价位的服务。”

 

“因为我相信你的清白。”Isak简单地回答道。

 

Even沉默了。Isak能感觉到他消沉的气场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虽然只是一点点。

 

“我感觉糟透了。”Even说。“我现在感觉事实之类的都不重要,赶快宣判就好。我讨厌猜,也不想等。上帝,我只求一个清净。”

 

“你现在处于抑郁中,Even。”Isak没有评判,只是提醒道,“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但是这可能并不是你的真实意愿。”

 

“我并不留恋这世界。”Even咕哝着说,“我可能看上去完好,但我的整个心里都是空的。我的灵魂缺失了一片,但我甚至不知道到底缺少了什么。我已经无法再忍受这种感觉了。”

 

Isak顿时感到喉头发紧。——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和我有相似的感受?这和我有关吗?你真的不再记得和我在一起时的一切吗?

 

“你通常需要些药品的帮助吗,Even?”Isak从口袋中拿出他从酒店找到的药盒,“这是你的吧?”

 

Even看了看,点点头。Isak帮他倒了杯水,Even稍微坐起来,从两个药格中各取出一片吞下。

 

“这些都就是全部吗?”Isak问,“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都是什么药呢?”

 

“Tegretol和PSTDA。”

 

前一种是Isak查到的躁郁症患者用的药物,很常见。而后一种,PTSDA?Isak似乎听说过。这是一种用于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药物。一般是那些战场归来的士兵、不幸遭遇强奸的女孩、或者痛失子女的父母才会使用,它帮助他们减弱严重创伤记忆带来的痛苦。Even患的是躁郁症,为什么他会服用这种药品?

 

“你为什么会服用PSTDA?”Isak略有点关切而紧张地问。

 

“我不知道。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吃了。”Even简单说道。他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在服用什么药物。他似乎对与自己有关的很多事情都呈现一种放任的态度。

 

Even看上去很疲惫,他又闭上了眼睛进入昏睡。Isak帮他稍微掖好被角,又凝视他的睡脸好一段时间,似乎是在确定他不会又一次凭空消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就在当天,检方正式向Isak和Even下达了公诉通知。第一次庭审将安排在三天后,也就是10月27日。检察官是两个棘手的家伙,William Magnuson和Christoffer Schistad。

 

“现在还有太多没有解释的问题,估计第一次审讯也只是把已经在手的证据摆一下,并不会形成判决。”Jonas说道。

 

“还有三天时间。”Isak对Jonas说,“Even的命运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我有把握我们会搞定的。”Jonas给Isak打气道。

 

Isak点点头。为了Even,他必须抓紧分分秒秒和蛛丝马迹。为了他们,他要跨出所有伤感和犹豫,焕发出一往无前的勇气。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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